前天和昨天我参加了《南方周末》主办的“2010年中国梦践行者致敬盛典”系列活动,31号去了致敬仪式,1号下午去听了易中天和龙应台的“激荡中国:梦的解析”讲座。上一篇讲述了不太愉快的取票之后,本次首先带给大家的是第一场致敬仪式的全程记录。
概述
本次“中国梦”活动有很多值得一说的话题,但是我查阅各媒体报道时,对活动中涌现的灵感火花却找不到详细的介绍。没有现场参加活动的各位读者,要想了解活动全貌还需要一段时间,至少东方卫视如何裁剪持续了3个多小时的晚会就是个难题,况且周日易中天与龙应台的演讲压根不会对外播出,甚至不让录音。
基于以上理由,我尽管也怕因为文章里某段某某行被揪小辫子,还是希望把我的听讲笔记和照片整理一下,和大家一同分享。
在这里我也欢迎一同去了当天活动的读者和我联系,指出我记录不准确之处,或者补充更多的细节。可能吧和我的twitter账号分别是 @kenengba 和 @lishuhang 。
观众进场的大厅
开始之前,嘉宾们先要拉着一个小孩走红地毯。
嘉宾们在展板上签名。
节目录制现场。
开场:奥运会表演过的读经片段(“朝问道,夕死可矣”等等)又重播了一遍。
吴敬琏
吴敬琏:在革命年代,顾准的心态是昂扬向上的,他的中国梦也是当时很多年轻人和中国共产党人共同的中国梦,就是共产主义的理想。具体而言就是要实现革命的第一步,就是建立一个新民主主义的国家。包括新政协的召开,等等一系列,都是向着建设一个自由、民主、富强、独立的新中国的。但是建国以后,慢慢地就发现事情的进展和建立一个自由、民主、富强的“地上天国”是越来越远,因此也就陷入了苦闷。最主要的困惑是一直在做一个梦,但梦醒以后,不知如何是好。
易中天:您一直倡导和推行的市场经济,改革开放的总体发展,就是一种梦醒之后所寻求的出路。
吴敬琏:可以这样说。应该说顾准总结出来的主要经验是:实现社会变革,可以有两种途径:一是激进理想主义的,就如1789年、到1871年、再到1917年的实践;一是英国式的经过改良,渐进过渡到议会民主。顾准老师认为自己经历的挫折就在于相信过第一条道路,然后发现它不可能实现自己原先的目标。(掌声)现在的总体上的中国梦,就是要进行研究,弄清楚理想或者梦想和现实的关系,寻求一种办法让梦想能够实现。
幕间:一个不知名的钢琴师演奏了一首莫名其妙的钢琴曲,据说这是要阐述“捉摸不透的中国梦”,果然没人听懂。
王克勤
白岩松给王克勤出了一道选择题,让他选择台上的两把椅子里的一把。一把是透明的,一把是黑色的。王克勤选择了透明的,理由是新闻记者的本质就是要透明。
王克勤:(前略)……我们有新闻管制,这是中国特色。(热烈掌声)
白岩松:我更希望的是我们有一个环境,允许记者从年轻成长为老练。(掌声)
王克勤:不是,我所关注的不是国家或者怎样的梦想,而是每一个单独的人,当我看到那些受伤害的人,那些被强制拆迁的,艾滋病患者,或是出租车司机,那些被权力所伤害的人,看到他们求助的眼神,这种眼神令你难以入眠。所以我关心的是如何实现那些人作为个人的梦想。(热烈掌声)
白岩松:一个人面对批评的时候说“不”很容易,但是面对表扬的时候说“不”就很难了。克勤大哥做到了。谢谢王克勤。(掌声)
幕间:关栋天演唱了荡气回肠的《将进酒》,非常动听。主持人果然又把qiang读错了。
吴宇森
吴宇森谈到,他在大陆遇到的人和事给他的印象都很好,很少有事情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,除了国内的天气。
幕间:新版《红楼梦》中薛宝钗的扮演者李庆演唱了《游园惊梦》,主持人说到红楼的时候用了“宅女林黛玉”一词。
吴建民
吴建民回答选椅子的问题时说,他“按照惯例”坐在嘉宾坐的一边,回避了“是黑是白”的问题。
吴建民:我填报志愿的时候,首先填写了北大的物理系,因为我特别喜欢物理。然后我的班主任找到我,他一开始不是建议我去学外交的,他是建议我去外语学院。说实话,当时我对外语学院没有好印象。当然,现在不一样了。
易中天:因为当时电影里的翻译官的形象都不怎样:穿着日式军装,一张嘴就是“刚才太君说了……”(笑声)
吴建民:虽然我自己不喜欢外语,但我的班主任说的话,我是必须听从的。那个时候讲究做一颗螺丝钉,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。班主任某种意义上说也就代表领导,所以那时候是必须服从的。
易中天结尾时想用“出淤泥而不染”来形容吴建民的品格,但是吴指出这种说法不能认同。
他以此说明,不能把国际关系比作“淤泥”。但易的原意只是想自然的引出幕间的《爱莲说》朗诵,所以没想到吴会较真。
幕间:濮存昕和一个小男孩一起表演《爱莲说》的朗诵。结束以后主持人献了花束,并告诉台下今天是濮存昕的生日。濮说他的生日梦就是要健康长寿。
龙应台
龙应台的出场,以及她和陈丹青的对话,是全场中最为精彩的片段之一。他们的讲话中,观众不时插入自发的掌声。
龙应台:官方的历史从来都有不尽准确的地方,所以民间的口述历史是非常重要的。但是如果这段历史因为后辈不理解而不能被传承的话,那一代人就会不愿意说出他们的回忆,没有共鸣的回忆可能会变得廉价。
龙应台:有些读者看了我写的东西(《不相信和相信》等文章),可能会变成什么都不信,但是我们必须有一个自己相信的大道理,否则社会就不能往前走。但是这个你要相信的道理,需要你自己寻找,需要找到一个健康的道理。这就要经过不相信的过程,最后找到自己相信的,可以教给自己孩子的道理。我想如果经过摩擦找到了愿意实践的道理,解决两岸问题的钥匙也存在于这道理之中。两岸的问题从来不是政府推动可以独自解决的,更需要民间的每一个个人的力量。(掌声)
谈话完毕,陈丹青起身和龙应台拥抱。很可惜这个动作太突然,我没有拍到拥抱的瞬间。
幕间:女声对唱《西厢记》的片段。想到张生翻墙,不由得默默一笑。
姜文
南方报业集团的总编首先颁奖。
姜文:《让子弹飞》,讲的是土匪抓骗子,骗子把土匪骗到黑社会的窝里去了。(掌声)
总编:我觉得你不常看报纸之类的媒体。
姜文:我是不常看,就你们这个(南方报系)看的多。(笑声,掌声)
姜文:这次是说的中国梦。梦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不能完全读懂的东西,你可以去解梦,用封建迷信或者弗洛伊德都可以,但你永远也不能完全弄明白梦的含义。但是观众的要求是要看懂,我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就说了,我要努力拍能看懂的电影。本身要做一个定义上不应该读懂的东西,又要做的能看懂,到底能做出个什么来我不知道。
顺便一说,和其他嘉宾比起来,关于姜文的本次活动相关报道最多,因为首先姜文是娱乐名人,其次涉及他的任何话题都可以毫无顾忌的说。
幕间:某男子念了《龟虽寿》和《观沧海》——确实是念的,因为说上两句就要看一看手心。
徐冰、易中天VS陈丹青,以及崔健
徐冰和陈丹青两人聊得主要是为什么他们一开始都出了国,后来又选择回国的问题。艺术家之间的谈话谈的非常艺术,艺术到让人抓不住重点。所以重点还是放在徐冰谈话以后,崔健上台之前。
然后易中天和陈丹青在幕间对话时,又提到了两把椅子。陈丹青坐在透明的椅子上,易中天坐在黑椅子上。
两个人互相谦让了一阵,都不知该说什么好。陈丹青试图挑起话头,结果易中天问出了我很想问的问题。
陈:是美国人。国籍是美国。
易:是美国人对吧?
陈:对。这是不能撒谎的一件事情,我相信徐冰也是。
易:他也是美国人?
陈:我不知道。
易:所以说这是——一个美国人的“中国梦”。(笑声,掌声)
易:你是“台湾同胞”。你以前是中国公民,后来是台湾公民,然后变成了美国朋友。(笑声)
陈:我只能说我有三个护照。我不会说我是哪里人。我从来认为我就是一个上海人,不太强调“中国人”这个词。
易:我们敞开一点,啊。
(两人相对无言,众人笑声,掌声)
台下:教育!信仰!
易中天:让我们在北大谈教育这不是……
陈丹青:那谈信仰吧,
易中天:信仰我们也不够格啊,我们两个都是“三无”——无党、无派、无信仰,所以没有资格谈信仰。那信仰就不谈了。(笑声,掌声)
陈丹青:你问的这个问题里面已经包含答案了啊。(掌声)……那就这么回答,中国足球有多大希望,中国教育就有多大希望。(雷鸣般的掌声)
易中天:你刚才说中国只有一所学校是党校,其他都是分校,但是党校他不归教育部管啊,那教育部是干什么的呢?教育部好像什么都在管,又好像什么都不管。老见他四处都负责,但什么都没有负责。(掌声)
易中天:要我在这里说三国还不如让我学崔健呢。
(台下:那就学吧!)
易中天豁出去了,开始唱《一无所有》,台下鼓掌打拍子,唱完一段正好舞台也搭起来了。于是自然过渡到崔健表演。
崔健的表演我有录像,但回去整理的时候全都放不出声音,照观众席也是漆黑一片,都废掉了。我只能说:能让全场衣冠楚楚的斯文绅士和学生们都站起来,随着音乐的节奏和鼓点一起打拍子,一起摇晃,一起挥手——对于我们而言,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致敬了。向着一个摇滚乐坛的传奇,表达我们的致敬。
主持人问他,他会做摇滚做到什么年纪。崔健说,只要还活着,就会一直做音乐,做摇滚。
全场:Encore!Encore!
全场:崔健!崔健!
全场:(有节奏的鼓掌,就像小学生在“热烈欢迎”一样)
(乐队回到场内)
全场:(热烈鼓掌)
最后一首歌是《新长征路上的摇滚》。歌词记不住了,但是扯着嗓子吼出“一二三四五六七”谁都知道,于是全场那一刻的声音最响亮。也正是在那一刻,我想,允许全场的观众,有一点点小小的时间和自由,去做一个大家一起做的梦。忘记梦醒以后会如何,至少身在梦中的这一刻,请让我们尽情的释放自己。
相关文章
在这里列出的一些相关文章里,你可以找到更多现场对白和图片。本文的一些引用也出自下述文章。
免责声明的分割线
本来我是准备马上把我整理的讲话文字稿发上去的,但我的双手颤抖着停下了。在此之前,我曾经有过一次教训。在国内,如果你没有证据可以证明,你写出来的东西和人家当时说的,一个字,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差,即使你清楚准确的记录了当时谈话的每一个重点环节,发出来还是有可能被视为诽谤,因为他可以说“我原话不是这么说的,你这样记载我的话是歪曲了我的原意”。
后来我花了好长时间打算弄一个足够完备的免责声明出来,写了下面这一堆:
- 我没有对本文所提及的活动进行全程的录音和录像。现存的录像片段不足以让我根据片段听写出逐字逐句的谈话全文。以下文字记录是根据我在会场所做的文字速记整理出来的。文中对话格式的排版仅出于阅读方便之目的,不代表文字即是现场对话的真实记录。
- 有鉴于此,我不能保证文中出现的对台上情形和嘉宾言论的描述,是一字不差的完全符合当时的情况。
- 我只能保证我记录了他们谈话的要点,并承诺主观上是本着真实还原,而非扭曲原意的目的进行记录,我个人并无任何形式的借篡改活动记录达到自身目的之期望。
- 如果我的记录和记忆过程中出现了失真或损耗,导致文字阅读或理解上的偏差与冲突,本文中的文字记录不能作为论点或者支撑论点的依据。由本文衍生的任何形式的评论和意见,其因为采信了本文中文字记录出现的风险由评论者自行承担。同时,根据下条,不允许在评论中转载、引用或链接本文的文字记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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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最后,我还是决定不花心思去想什么免责的问题了。回想当年,龙应台没有今天的名誉和荣耀加持,仍然有足够的勇气站在当年台湾的窄小讲坛上,正是这份勇气给了她现在“零风险”地坐而论道的资格。
每一次遇到这种情形,我都深深地嫉妒有着“实际的恶意”原则保护的美国新闻人。《纽约时报》诉沙利文案留下了这样的遗产:就算报道里面提到的数字人名地名等细节不完全一样,只要每一个智商情商正常,又在场的人都绝不会弄错谈话者的意思,想以诽谤为记者定罪的人就不会得手了。而在我国,一个月前刚生效的《侵权责任法》则是起到了正好相反的作用。
面对很多时候突如其来的线索,能够勉强抓住并记录下来已经很不容易,还要留足证据保全自己一般就更难做到了。记者们还是每天都开着录音笔,随身带着针孔摄像头比较好;要不然,就选择像这次做着“中国梦”的各位一样,都先跑到国外再做梦吧。
至于今天的文章,你们随便转吧。
沙发占了再说
板凳
刚看完一,发现二恰好更新了,真是很巧,坐下慢慢看吧,第一次在可能吧留言,占个沙发不容易
2比1好多了,不那么乱了。
图多,清晰了~
原来老白也去了啊,真后悔没有去。。
免责声明好长啊
哈哈,前排插入.!!!
沙发又没抢到!!!
前排强力插入,终于又更新了
我得评论很不和谐吗?
[…] This post was mentioned on Twitter by Li Shuhang, 可能吧 and asuscan, PcShare. PcShare said: 南周“中国梦”活动记录之二:语录和摇滚: 前天和昨天我参加了《南方周末》主办的“2010年中国梦践行者致敬盛典”系列活动,31号去了致敬仪式,1号下午去听了… http://goo.gl/fb/Xwn40 可能吧|TwaMix.CoM […]
我只去了8月1日的那个,有录音,在想要不要放出来
放出来!!!
请通过twitter @lishuhang 和我联系。
http://www.ohmymedia.info/?p=2671录音已经放出来了
文章提到”本报”,”龙先生”到底是怎么拉…
我的一个梦想,就是这个国家,能够不再有不能出版的书,不能上映的电影
辛苦啦
http://blog.sina.com.cn/s/blog_5488006f0100l8me.html做个广告吧,我写的参加这次活动的感受
这次还算是比较威武的啊……
做得很不错,谢谢分享。
谢谢LJ,谢谢可能吧,谢谢南周
讨论不是激烈啊
记录的很认真,顶一个。
免责声明也很牛,非常中国特色、非常摸着石头过河。